绪论、 火光照亮了世界（下）

　　话说远古时期，天地混沌一片，仿佛一只鸡蛋，看不出里面是什么？只知道里面的蛋黄、蛋白混在一起。盘古在混沌中用他的斧头，左一斧右一斧，劈开了天地。劈开之后，轻的气上升变成了天，重的气下沉变成了地，于是天地开了。盘古在开天地中耗尽了所有的精力归西了，他的一只眼睛幻变成了太阳，一只眼睛变成了月亮，四肢汇成了山川，血液聚成了河流。这就是中国古代最早的神话。所有的民族都有自己的神话，古书上说：盘古开天地，三皇五帝到如今，最早的三皇五帝是不是叫做燧人氏？没有史前文字可以查，所以这些都是神话都是后人的想象。但我们可以说：有了火，才有了世界，火光创造了世界。

鄭百重作品《火光照亮世界》局部

　　为什么这么说呢？根据达尔文的进化学说，人是从猴子变成猿再变成猿人最后到人，猴子从树上下来，开始直立行走，它的四肢发生了变化，最重要的是有了手和脚，而不是前肢后肢了，慢慢的就从猿变成猿人，最后变成我们现在的这个人。

　　火从哪里来？是从自然生活中来。远古时期森林时常发生雷击起火的情形，有很多动物被烧死，猿人获取并进食熟食，促进大脑慢慢发生了变化。大脑进化了以后，开始懂得使用双手来制造工具。制造工具的开始就是人与动物的分野，人类进入了石器时代，也就有了史前文化。石器就是最早的先民们用来获取食物的工具，他们用石头与老虎、狮子和狼去拼搏。

　　20世纪中国文化有五大发现。第一个发现了甲骨文，就是龟甲和野兽肩胛骨上有用刀刻的文字，甲骨文是今天我们中国能够见到的最早的文字，我们可以断定甲骨文大约出现在公元前3000年到2000年左右。所以我们讲中华文化有5000年文明；

鄭百重作品《記憶與夢想》

　　第二个就是敦煌莫高窟藏经洞的发现。敦煌藏经洞是在本世纪初被发现的，洞里面藏着几万卷佛经和塑像，还有许多古文物，引起了世界震动。很多人就来藏经洞盗取走了很多经像，现在大约还有4万多件散佚在世界各地，但也引起了世界范围对敦煌的研究。

　　再一个发现就是秦始皇的兵马俑。中国历史上，古人信奉“事死如事生”，就是祖先虽然死了，但还要侍奉他，跟生前一样，这是中华文化特有的一种精神特质，所以中国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很注重厚葬。虽然厚葬经过了朝代不同而不断改造，但对于葬礼，对于死者，对于把祖先当做神一样去膜拜的这种信仰和习惯，敬天敬法祖一直是存在的。一般皇帝死后葬在皇陵，把皇帝生前喜欢的宝贝都藏进皇陵，皇陵就变成了一个博物馆。特别是秦始皇，秦皇13岁继承皇位后开始陵墓的修建了，哪怕当时他还没有真正掌握政权，他把生前的所有的功业都建进了秦始皇陵里，司马迁在史记里面做了很大篇幅的叙述：用水银做成的江河，地下做成跟人间天空地下一样的一个世界，那里面充满了各种神秘，充满了各种珍珠宝贝……秦始皇陵几千年来都是一个非常大的谜。中国的许多皇陵都被破坏，都被盗过。始皇陵藏了这么多宝贝，它始终是盗贼的重点目标，但是几千年来秦始皇陵究竟在哪里，怎么进去也一直不得而知，所以秦始皇陵至今还完整地保存着。在秦始皇陵的周围有几千只兵马俑给秦始皇站岗陪葬，那种震撼，被认为是世界第八大奇迹！

　　第四个发现就是简牍，比如“武威汉简”，“江陵张家山汉简”，“甘谷汉简”“流沙坠简”，有汉墓兵法、楼兰文书等。武威、流沙都在西北部，楼兰在新疆附近，有发现说西北的这片区域是汉朝的一个租界。古代的时候没有纸，就是用这种竹子做成竹简，也就是那个时候的书籍。人类的文明是要靠书籍去流传，汉朝的竹简上写到了秦，写到了春秋、战国，写到了东周，我们就知道了许多过去不知道的历史故事，所以中国的历史，包括礼仪、天文、医药，也包括法律条例朝代变迁。楼兰文书，主要记载当时驻守在楼兰的士兵们和一些小官吏的家信。通过这些家信，我们可以知道一两千年前从新疆到内地是怎样进行文化传播的。汉墓出土的竹简主要记载的是兵法，孙膑兵法和孙子兵法，是古代军事思想精华的集中体现。

　　第五大发现是明清大内档案。在我们中国古代就有档案的记录，很多年以来我们被西方世界认为是落后的，我们不重视这些事情，特别是明清两代大内档案在朝廷更迭的时候丢了。20世纪初，非常偶然，在北京城门外一个仓库里，要找一些废纸重新回炉再造的时候被偶然发现了，档案里记录了明清时期好多真实的历史故事，比如皇帝的每天的起居做了什么？见了谁？发生了哪些事情？……就像今天我们讲的统计学，统计学是世界上重要的一门科学，这个档案记录实际上就是统计学。因为有了统计学，才有今天的大数据。

　　20世纪五大文化發現使我们的历史变得非常丰富。从古到今，我们的祖先有1万年的记载，比方说记载北京猿人的有良渚文明，有红山文化，人类有了熟食，有了火光，那么就要把火光保留下来，中国古代还有一个神话就是燧人氏钻木取火，钻木取火就是一种获取火源的手段。先民们住进了洞穴后，开始了群居生活，慢慢形成了氏族，有了氏族部落，开始对生命有了认识，部落群体要有一个旗号，当时的旗号都是对动物的一种崇拜，比如人们无法降服老虎，敬畏老虎的威力，就用老虎做图腾；比如蛇隐没山间，对人类生命构成很大威胁，且它会冬眠，不吃东西也能活，于是也以蛇做图腾；人不能像鸟一样飞，就以鸟做图腾……各种具有异于和优于人的能力的动物都可以成为图腾，于是逐渐形成了不同的图腾的部落，这个图腾就是集中神秘力量的旗号。这种现象包括西方世界也有，时至今日，在北美、南美还在用老虎、老鷹、狮子做他们的国家的符号。

　　氏族部落之间为了食物，为了地盘，开始发生争斗，争斗过程促进了人对工具，对武器的使用。旧石器时代使用的石器一般都是就地取材，从附近的河滩上或者从熟悉的岩石区拣拾石块，打制成合适的工具，后来渐渐发现石头可以磨，于是古人非常耐心的去磨利他的各种各样的石头，制作成工具和兵器，于是我们看到博物馆里面的新石器就有了很尖的石头，石头磨成的圆珠。磨制工具的出现，标志着人类进入了新石器时代，此外，先民在那个时候就懂得用弹弓，把珠弹射出去。

　　在进化的过程中部落之间不断兼并最终形成了两大中心：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。在黄河流域，人们的崇拜对象是龙，并将其作为自己的图腾；长江一线崇拜的是凤，于是就有了龙凤精神。中华民族是龙的子孙，龙的传人，《本草纲目·翼》云：“龙者鳞虫之长。王符言其形有九似：头似驼，角似鹿，眼似兔，耳似牛，项似蛇，腹似蜃，鳞似鲤，爪似鹰，掌似虎，是也”。对于龙的形象，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。现在有一个观点讲龙，龙的头应该是像牛的，因为在当时动物里，最宝贵的是牛，牛会耕田，所以龙的头跟牛一样，牛头上长了鹿的角，有蛇一样灵活的身体，再安上猛兽的四肢，中国人称为五爪金龙。龙的形象我们在许多地方都可以看到，它也在不断地补充，不断的发展。时至今日每年的龙舟比赛还挂着龙的旗帜，人们仍然不断的地使它更加美丽，更加神圣。实际上龙并没有在哪里出现过，但几千年来，它始终存在于我们中华民族的任何地方，活在我们中间，所以龙显得尤为重要。

　　有人说黄河流域是黄帝的子孙，黄帝用龙做图腾。长江流域是炎帝的子孙。长江因为有很多水，只有鸟能够自由飞翔，所以他们用凤凰来作为图腾。黄帝和炎帝经过兼并战争，最后融合在一起，就成了我们现在说的炎黄子孙。凤凰图腾也类似于龙的模式，鸟中最好看的是凤凰，清亮的凤眼，公鸡一样的嘴，孔雀一样的翎毛，綬帶鸟一样的带子，孔雀一样的身材，鹤一样的腿，锦鸡一样的尾巴，集中了鸟的精华。关于凤凰有一个传说，就是凤凰不死，它会浴火重生。所谓“凤凰涅槃”，凤凰在大限到来之时，在火中自焚，获得重生。所以说它是不死的生命，它可以上天入地下海，是吉祥的象征。龙可以布云施雨、播种土地、耕耘农田，掌握着百姓生存的命脉，从而演变成权力的象征。皇帝是真龙天子，凤凰则成为女性中最高权力的代表--皇后的象征，中国有句成语“龙凤呈祥”，至今在百姓的婚礼上仍然是一个重要的符号，我们的祖先从开始就把代表神和人的最高力量集合在一起，构成了我们民族的象征，做成了民族的符号，我们把它称为图腾。

　　龙与凤是在历史过程中逐渐地形成的，国宝红山玉龙、妇好玉凤，是在新石器时代产生的，还有殷商之前的出土的那些文物， 3000多年前的器物就已经这样的精美，能够生产这样精美器物，在这之前它一定经过了几千年的发展历程，所以我们有充分的理由可以相信，中华民族的文化不只是5000年，而是有1万年以上文明史，我们的文明要比西方文明不止来得早，而且来得全面，这就是我们学习历史和学习艺术的最重要的，就是要对我们的文化充满自信。今天展现给大家的文物，给了我们对中华文明辉煌的历史一个充满自信的理由。

红山玉龙妇好玉凤

　　接下来我要讲的妇好玉凤就说到了武丁，武丁是商朝的第23个国王，是一个善用贤人、虚心纳谏的君王，有人向武丁举荐傅说，武丁为了任用傅说为相，自称梦见圣人，并画出傅说的相貌，令百官去寻找。殷人信鬼，武丁以此方法举傅说做宰相，贵族们只得遵从。傅说果然不负众望，帮助武丁大力振兴政治、经济、文化，缓和了奴隶的对抗，国力日渐趋于鼎盛，史称“武丁中兴”。武丁有60个妻子，其中有两个皇后，一个是文德皇后，一个是武德皇后，武德皇后就是妇好。妇好是中国历史上有据可查（甲骨文）的第一位女性军事统帅，她不仅能够率领军队东征西讨为武丁拓展疆土，而且还主持着武丁朝的各种祭祀活动，深得武丁的信任与宠爱。妇好拥有巨大的财富和权力。妇好玉凤就是从妇好墓中发掘出的众多玉器中的一件。今天我们看到的国宝，你可能觉得它还很拙朴，但实际上在同时期已经有许多非常精美、非常细腻且艺术性很高的作品，它带给我们一个大胆的推测，我们的文化发展还可以追溯到更遥远的时期。

　　说到中国古代最早我们会想到了商，那么商以前究竟是什么样的？中国人认为远古的时候跟西方一样，天下都是洪水，西方的上帝恼怒于人类不敬神灵上帝，于是要降灾于人类，淹没这个世界，但心里又有一点不舍，于是偷偷告诉诺亚：你准备一条船，船要是方形的，带上你的家人，再把有生命的动物雌雄都放一对在方舟里，当大洪水来到的时候，原来的世界被毁灭了，但新的世界又从诺亚方舟保留的生命里面重新开始了。中国也有一个大洪水的传说，传说之一是远古的时候发了大洪水，洪水淹没了平原、丘陵，毁灭了人类，伏羲和女娲两兄妹躲在葫芦里漂到了昆仑山上，最后兄妹成婚人类得以繁衍；传说之二是女娲补天后，非常孤单，于是依照自己的形状，捏黄土造人，造好后就成了活人，后来女娲造人累了，便用藤条抽打黄泥，泥点子甩到了地上也变成了人，因为她是用黄土造的人，所以中国人是黄皮肤的。

　　上图这是汉画中的一个神话，男的拿一个矩，女的举一个规，就是有规矩，形成了整个世间规矩。那为什么是人面蛇身？这个神话跟刚才的龙的传说是相互关联的，因为人们认为龙是可以不死的，可以蜕变、冬眠的，没有困难可以难倒它。

　　古时候，人们发现，泥地下雨了以后踩下去，泥土上会有一个一个的坑，它干了以后就变得很结实，于是开始对泥土在湿的时候进行一些造型，然后用火把它烧干，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陶器。陶器实际上就是泥巴做成的，开始的时候，人们根据生活里面的形象做成各种形状，然后放到火里去烧干。比方说葫芦切开了，古人根据葫芦的样子做成瓢；圆形的果实掏空了，可以做成一个陶罐，刚开始都是倒三角形的，插在地下使用，慢慢地它发展成为圆罐型了，后来又慢慢的在圆罐的表面，把自己的想象装饰在上面。这种装饰带着古代先民对生活的直接的认识。

　　人面鱼纹盆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彩陶舞蹈纹盆

　　通过彩陶盆上的图案我们可以看到，当时的人们认为人神是可以沟通的。首先他们崇拜各种具有顽强生命力和繁殖力的生物，鱼的生殖能力极其强大，因而充满了生命力（如图：人面鱼纹盆）。第二是对自身的歌颂，原始人的歌舞里，它还带着某些巫术。什么是巫术？就是一种祈祷，一种对神，对上天，对祖先的一种怀念与祈祷，原始人把这种怀念祈祷融入到歌舞中，他们一边唱歌，一边跳舞，组成了他们的生活形象。你可以看到小小陶盆里，尽然有五个人，而且充满了变化，时隔几千年仍然能感受到那种节奏，诚朴感人，而且又带着一种岁月的痕迹，让你感到生命的跃动（如图：彩陶舞蹈纹盆）。

​　　我们再看这只猪纹陶钵。猪是什么？猪在人类进化发展的过程中是一个很重要的动物。因为狩猎是人类获取食物的一大途径，野猪猎回来一时间吃不完，于是把它养起来，慢慢的人就可以不要再去狩猎了，不要再去跟野兽打仗了，现在我们“家”这个文字，就是家里有一头猪，家里有猪就说明你食物充足了，可以生存了！从母系社会过渡到父系社会以后，女人在家里安定下来，家里有一个女人，则“安”，所以叫做“安家”，这是当时对生命的一种要求和歌颂，所以能够看出来彩陶文化是跟生活紧密结合着的，原始人的创作能力是拙朴的、直接的，就像个孩子，对绘画音乐有兴趣，天真直接，我们要把孩子天真朴实的创造力保留下来培养起来，毕加索讲他努力学习像孩子那样画画，画了一辈子。

　　这些陶器做出来了以后，要祭拜，要祭祀，要祭天。那时候的人们认为人可以上天，人与神是可以互通的。人只要从地下逐渐的往高处走，就可以走到天上去了，他们认为中国最高的地方是昆仑山，昆仑山可以高上天去！天上又有三层，每一层都有不同的景象和故事；中国的地势是西北高，东南低，为什么会这样呢？他们说是发大水的时候天倾西北了，天空破了一个大洞，又是女娲炼石把天补起来了；还有屈原，原本他也想上天去，却没人给他开天门，所以他只好回到汨罗江投河自尽了……这些神话和传说都是古人的一种想象。我们讲人与艺术有什么距离？艺术家就是通过想象把作品塑成典型。有一句话说，演戏的是疯子，看戏是傻子。作为艺术家，你跟普通人不一样，你要深入角色，要根据艺术本身所处的历史朝代的情况进行角色分析和揣摩。观众不一样，只要你演的好，唱得好，他都会被你打动，这就是艺术从想象到典型的创作过程的艺术魅力。所以我们讲保持童心非常重要。像孩子一样来看世界，这也是古人创造这些作品带给我们的一种启示。

　　我早年的时候也觉得这种青铜、陶器、遠古岩畫跟我学的画画没有什么关系，原先中国美术史是叫做中国绘画史，中国绘画史是从六朝开始的，但后来慢慢地理解了绘画只是美术中的一个部分，学习绘画史之前要学习美术史。从彩陶、汉画汉砖等这些艺术作品走过来，你如果不去想象它，不去寻找它的童心，可能你会很难有共鸣。